水轻梦提及葛洪的时候,并没有太多恭敬之意。
    她素来如此,对事不对人。
    再高贵的人到她面前,若不能说出至理,她也懒得搭理,再卑贱的人,对她若是说出天地真谛,她也会欣然回应。
    琴丝听出水轻梦的未尽之意,“你不也觉得葛洪很有问题?”
    水轻梦一笑,“的确是这样。我读过葛洪所传书籍,感觉流于泛泛,更多像综合前人所见,未发独特创见,唯有九字真言似是前人未有,但让人难明其意。琴丝,你知道更多内情吗?”
    她倒是好学不倦,见方腊和崔念奴打的不可开交,知道方腊的用意。
    方腊想要封崔念奴的嘴,砍掉崔念奴的脑袋。
    哪怕崔念奴可以重生,但方腊却可借这段时间说服张继先透漏消灭僵尸的方法。
    崔念奴极为狡诈,看出方腊的用意,和方腊缠斗不休,同时高呼,“我前世善人,被这穷凶恶级的方大民所害,今生他仍辱我,尔等正义之辈,早将真相看在眼中,难道尽皆袖手旁观不成?”
    她不停的呼喝,有人闻言已露惭愧之意,可要上前,终究有心无力。
    知道崔念奴在蛊惑众人,这场比斗恐怕一时半会无法收场,水轻梦倒想借机参透九字真言的秘密。
    琴丝沉声道,“你对葛洪的评判,和极限程序做出的结论仿佛。”
    微有感慨,琴丝又道,“这个时代,书籍算是稀有之物。”
    她是实话实说,华夏虽有汉朝造纸、宋时的活字印刷,可在古代,书籍还是稀缺之物。
    不然也不会有“万般皆下品、唯有读书高”的言论流传在世上。
    稀有才珍贵。
    打高尔夫和在山中草地上打滚健身的效果没什么区别,但在繁华的市区,有个高尔夫球场是稀缺之事,顺便让打高尔夫的运动也变得高贵起来。
    在很多人眼中,高贵之举高不高难以判断,那就只能用贵来弥补智商的缺陷。
    “可到了末世,书籍反倒成为累赘之物,我想沈约最能明白这点。”琴丝又道。
    沈约当然明白。
    到他那个时代,就有知识爆炸一说,意思就是——从社会涌来的知识让世人的大脑疲于奔命,难以甄别消化。
    可琴丝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?
    琴丝在忙于营救萧楚?但她看起来不急!琴丝在应对都子俊的进攻,可她似乎好整以暇……
    琴丝究竟在等什么?
    沈约脑海中再度闪过大爆炸的场面。
    他不是第一次“看到”这种情形。
    方腊的今生、张继先的前世、天柱山人的算计,汴京城的诡异……
    诸多线索汇聚,形成了未来要发生大爆炸的一个场面。
    爆炸中,有琴丝、有水轻梦,还有赵佶等人、宫中的众人……
    不是空间还原,而是爆炸!
    爆炸让众多人粉身碎骨!
    如今画面再度出现在沈约的脑海,让他更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。
    他是第一视角看到的这场爆炸。
    那他沈约呢,在这场爆炸中,结局如何?
    琴丝那面仍旧不紧不慢道,“因此筛选书籍内容成为了极限程序的一个功能。极限程序负责选出古往今来、有用的书籍,送到我们的面前。”
    沈约问了句,“只送到你们的面前?”
    他知道琴丝在天柱山众人中,对科技的理解是高明的,可地位不算最高,但在末世中,能乘坐太空船逃出的人,地位绝不会太低。
    琴丝明白沈约的意思,“极限程序的筛选对末世人是公开的,但很多人,是主动拒绝了这种筛选服务。”
    水轻梦诧异道,“为什么?”
    琴丝淡然道,“这何足为奇,自甘堕落的人,从来不在少数。”
    沈约笑笑。他真正理解琴丝说的那种状况——很多人还是有选择的,只要付出一点点毅力,就可以选择不同的人生,但他们或是深陷五蕴迷失云,或者被社会毒打的没了勇气,只想就此沉沦,再无法容纳新的事物。
    琴丝随即回到正题,“极限程序经过甄别,将《抱朴子》一书送到我们面前时,给的评语是——综合各家之言,可观,需仔细分辨,因此其中错漏多有。”
    水轻梦抓住关键道,“极限程序对九字真言的评点呢?”
    “不知所云!”琴丝只回了一句。
    水轻梦反倒笑道,“我和极限程序的评价一样。当初我看到九字真言记载时,同样觉得不知所云。”
    随即再道,“九字真言又名六甲秘祝,说什么入名山,以甲子开除日,以五色缯各五寸,悬大石上,所求必得。这怎么可能?世上若真有所求必应的神通,那一定是心性所赐,但要见心性,又不能求。”
    琴丝淡然道,“你说的是正理,可世人偏信这种不劳而获,你又能如何?”
    水轻梦微滞,不过随即笑道:“因此我渐渐感觉,你们所为,其实有那么一点道理。”
    累了,毁灭吧!
    这不仅仅是一般人的心理,天柱山那些人看着世道向毁灭的方向发展,最终选择极端处理,又有什么问题?
    水轻梦没有再探讨世界毁灭的问题,更对六甲秘祝有兴趣,“抱朴子中又说——入山宜知六甲秘祝。祝曰,‘临兵斗者,皆阵列前行’。凡九字,常当密祝之,无所不辟。要道不烦,此之谓也。”
    她记忆显然奇佳,对于这种学说虽不赞许,可却倒背如流,“这完全不通之至。无所不辟、所求必得,听起来更像无知之人的见解,如何能出自一个证道之人的口中?”
    沈约赞同水轻梦的说法!
    有求必应多是村妇蠢夫的念头,一个清醒明道之人,根本不应求,而应行!
    “你们见识极高,这才均能看出问题所在。”
    琴丝叹口气道,“但在末世,我们却讨论了很久,才得出类似的结论。而直到我们真正的到了这个年代,破解汉末之秘才发现,九字真言实则大错特错。葛洪并非修道之人,他更像是个编辑。”
    水轻梦微有不解。
    沈约随即道,“编辑就是整理资料的人。”
    水轻梦微微点头。
    琴丝又道,“据我所知,葛洪从先辈口中知晓了汉末那场惊天动地之战,见过了那些人匪夷所思的神通,凭借只鳞片爪,这才留下了所谓的九字真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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