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苗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夏侯徽的眼神,更能理解夏侯徽此刻想杀人的心情。否则他不用低声说话,只让曹纂听到。
    孰料曹纂笑得这么大声,这么嚣张。你就算不用给司马懿父子面子,也要给夏侯徽留点面子吧。
    这也验证了他一开始的判断,曹纂只能出力气,用脑子的事不能指望他。
    曹苗摇了摇头,步履不变,缓缓前行,如负千斤之重,与曹纂的雀跃形成鲜明对比。
    夏侯徽看得真切,眉头微蹙,若有所思。她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床上,用被子捂着脸,发着无声哀嚎的司马师,又落下泪来。她坐在榻边,抱着司马师,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落。
    “我要杀了他。”司马师泣不成声。“我一定要杀了他。”
    “杀了他,杀了他。”夏侯徽附和道:“夫君,等你养好了伤,我们就想办法杀他。”
    司马师突然拉开被子,通红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寒光,死死地盯着夏侯徽。“媛容,我求你一件事。”
    “夫君,你我夫妻,何必用求?你说,只要我能做到,我一定帮你。”
    “不论付出什么代价,我一定要拿到那部宝典。”
    夏侯徽吃惊的打量着司马师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。“夫君,你真相信有什么宝典?那宝典、剑法,还有那天下第一高手东方不败,谁曾听过?若我所料不差,不是他信口戏说,便是梦中所见,当不得真。”
    “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。”司马师用力攥着夏侯徽的手,几乎要捏断她的骨头。“媛容,求求你,你一定要帮我拿到这宝典。曹苗说得那么详细,一定有所本,你想办法帮我拿到宝典,我要练成绝世高手。”
    夏侯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一向聪明的司马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?他是得了失心疯么?
    ——
    曹苗回到堂上,重新入座,唉声叹气,不时的抹抹眼泪。
    德阳公主看得真切,越发怜惜。曹苗自己就是个可怜人,还有心情为司马师难过,可见宅心仁厚。这么好的孩子,偏偏遭受了这么多磨难,也不知道上苍是怎么想的。
    难道真是如孟子所说,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?
    德阳公主下意识地多看了曹苗两眼,越看越觉得曹苗气宇不凡,不像个会平庸一辈子的人。再想到夏侯玄因他一改前非,迅速走上仕途,她对自己的判断更有信心了。
    正当德阳公主像卞和发现了美玉一般,对曹苗大为改观的时候,司马昭走了过来。司马懿的伤势太重,精神不振,怕是不能再与曹苗会面,对此表示歉意。他本想和曹苗深谈一番,也只能等下次了。
    曹苗会意,这是司马懿下逐客令了。反正目的也达到了,他没兴趣多留,便识趣的起身告辞。
    司马昭还不知道司马师被气得失禁的事,客客气气地送曹苗出门。见太尉府连饭都不留,就直接赶客,德阳公主沉了脸,起身与曹苗一起走。司马昭想拦又不敢,只得一边拖延,一边命人去通报母亲和嫂子。
    曹苗出了门,看到了去而复返的荀霬,身后跟着两个太医,还有二十名虎贲郎。
    荀霬快步走了过来,和司马昭交待了两句。司马昭惊喜交加,连连拱手,引着太医进去了。荀霬走到曹苗、曹纂面前,挥挥手,二十名虎贲郎便围了过来。
    曹纂带了卫士,却没人敢拦着虎贲郎,静静地站在一旁。
    阿虎上前一步,站在了曹苗身后,手按上了刀环,警惕地注视着虎贲郎们。曹苗面不改色,含笑看着荀霬,却不说话。
    荀霬咳嗽了一声,正色道:“陛下口谕,校事曹苗、曹纂年少无知,冲撞使者,惊乱太尉府,礼节荒疏,即日起交洛阳典农看管,禁足自省。”说完,他微微一笑,拱手道:“二位,请随我来吧。”
    曹纂脖子一梗,刚要发怒,却被曹苗拦住了。曹苗怯怯地说道:“子扬,这是……什么意思?”
    荀霬打量着曹苗,忍不住笑了一声:“我哪知道,这是陛下的口谕。你总不会认为我是矫诏吧?”
    曹苗咧嘴一笑。“那倒不至于,你还没这么大的胆。行,禁足就禁足,走吧。不用绑吧?”
    “陛下只是说禁足,没说要绑。”荀霬伸手相邀。“请。”
    “等一下。”曹苗和荀霬打了个招呼,转身来到德阳公主面前。夏侯琰已经跟了出来,躲在德阳公主身后,眼睛红红的,看见曹苗过来,撅着嘴,又要哭。
    曹苗尴尬地笑了两声。“公主,你看,我又惹祸了,要被禁足。山庄是回不去了,现在就送给小妹,给我留个房间就行。如果还有机会……”
    夏侯琰吸着鼻子,说道:“阿兄,山庄永远是你的,我替你守着,等你回来。”
    曹苗咧咧嘴,露出灿烂的笑容。他挥挥手,转身上马,跟着荀霬等人向南而去。
    德阳公主看着曹苗等人渐行渐远,脸上的怒气越来越重,转身上车,厉声喝道:“去大司马府。”
    ——
    曹苗一行出了城,一路向南,来到洛阳典农。
    夏侯玄已经收到通知,在治所外等着。他兼有京师守护的责任,还随时要应对天子的征询,一直在这边办理公务。得知曹苗要来,直接将他安排在上次住的院子里,倒也省事。
    交接了公务,荀霬便回去了。
    突然被禁足,曹纂有些恼火,在院子里走来走去,看到什么都不顺眼,不是踢一脚就是打一拳,搞得曹苗很紧张,生怕他打倒了柱子,踹翻了墙,便命人他绑了起来。为了防止曹纂脱身,他亲手捆绑。
    曹纂不解。“你绑我作甚?”
    “教你高深武艺。”曹苗一本正经地说道。
    听说是高深武艺,曹纂来了精神。“什么高深武艺?”
    “等你把这些绳子挣脱了,就告诉你。”曹苗拍拍曹纂的肩膀。“你学会了挨打,可以学打人了。不过学拳容易改拳难,教你真正的武艺之前,你要将以前练错的拳先改过来,最好全部忘掉。”
    曹纂将信将疑。“绑上了,怎么改?”
    曹苗将绳索在手臂上练了两圈,沉腰坐马,双臂微分,手指粗的麻绳应声而断。曹纂看得目瞪口呆。他也能扯断绳索,但是必须抡圆了胳膊才行。这么小的动作,他做不到。
    曹苗问道:“想不想学?”
    “想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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