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庞士元!”
    酒宴结束,献上了连环船之后,推辞说去安排家里事情。安排好了就来投效曹操的庞统,在出了曹军大营的时候被人拦住了。
    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庞统睁开眼睛,看到前边曹丞相的公子,名满天下的曹子建居然带人拦在了路上。
    他的心头一惊,急忙下车上前行礼。
    “原来是子建公子。不知公子找庞某有何事吩咐?”
    王霄背手在身后,踱步上前打量着这位名声不是那么高的凤雏“你的长枪呢?”
    之所以说他的名声没那么高,不是因为其能力不行。而是运气太差,刚刚出头带兵就死在了落凤坡上。深刻怀疑他是个枪兵。
    庞统不解,微微弓着身子“子建公子此言何意?”
    来之前,庞统曾经仔细分析过曹军之中的众多将领谋士。
    在郭嘉以死,荀彧没来的时候。他感觉唯一有可能看穿自己谋略的,就是这位子建公子。
    之前酒宴上,庞统实际上一直在关注王霄。不过王霄好似对他没有兴趣,独自喝着闷酒对于连环船的事情一言不发。
    原本以为过关了,没想到却是在大营外被堵住了。
    直觉告诉他,这次要糟。
    王霄仔细打量着凤雏,以这个时代的眼光标准来说,的确是一个丑字。
    不过男人不用看脸,有本事就行。
    顿住脚步,王霄玩味的看着他“庞士元,你献上连环船让丞相把水师船只都绑在一起。到时候火船一来,一个都跑不掉。你好大的胆子啊。”
    庞统面露疑惑之色“子建公子此话何解?北军不习南船,用连环船可让军士们在船上健步如飞。至于火船什么的,现在是冬日里,江面上刮着的是西北风。孙吴水军就算是来了火船,烧也只会烧他们自己。”
    王霄伸手示意庞统跟自己来“之前酒宴的时候没吃饱,咱们坐下来边吃边聊。”
    心头惊惧的庞统有心拒绝,说自己还有要事在身。等下次再来曹营的时候,一定与子建公子喝个痛快。
    “如果让你走,你不会再来的。”
    拉着庞统的隔壁,王霄直接拽着他到了军营外的一片空地上。
    之前就已经命人在这里摆放好了酒菜案几,就等庞统来了。
    相对而坐,挥挥手让附近的人都走开,王霄倒上酒水“大江与大湖之地,冬天的时候会出现一种湖陆风,是从广阔的水面吹向陆地的风。南方大江沿岸的确是会出现这种风向。北方人或许不懂,可你骗不了我。”
    庞统还在挣扎“此事的确是有,可出现的很少。而且并非所有地方都会如此。”
    “没错。”王霄饮了一杯酒水,笑吟吟的伸手示意庞统盛饮“你说的没错,的确不是任何地方都如此。可赤壁这里,就是如此!”
    “赤壁是斜角四十五度,而且崖壁很高。冬天刮西北风,反射回去就有东南风,刮北风,就有东风,所以只要风一起,就有东风。你先来献连环船,过些时日再来个诈降。到时候夜黑风高,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。周公瑾特意将战场选择在这里,真当天下聪明人都死绝了不成。”
    庞统端着酒杯的手,微微颤抖了一下。
    他终于是破功了。
    “怎么不说话?”王霄拿起一块烤的金黄的羊排,放在嘴边一个唆溜就只剩下了骨头“莫不是怕死?”
    庞统洒然一笑,端着酒杯一饮而尽“生死有命,岂可惧之?不过是壮志未酬,有些伤怀罢了。”
    王霄继续去拿羊排“跟我好好说说,为什么要反对丞相?乱世之中最受苦的都是百姓,早些结束战乱,让百姓们能安居乐业难道不好吗?”
    “结束乱世,乃是吾等所追求。只是不可由曹丞相来做。”
    所有的谋划都被看穿,庞统干脆也是豁出去了“曹丞相不仁,视百姓如无物。若是由其得了天下,必然又是一个王莽。”
    “王莽怎么了?”王霄起身走过来,在庞统身边坐下“他改革币制官制,规定盐铁官营,山川河流收归国有。打击豪强门阀,减轻徭役赋税,给予百姓们休养生息的机会。哪点做的不好?”
    庞统还真是第一次听人说王莽好的,一时之间都没能反应过来。
    等他回过神来,直接干脆就是一句话“王莽谋汉,乃是大逆。”
    王霄犹如好奇宝宝似的,再次追问“为何不能谋汉?成帝,哀帝,平帝年间。政事糜烂,朝廷奢华无度。地方搜刮盘剥,再加上豪强地主大量兼并土地,使得百姓流离失所,生活困苦。经济凋敝,百姓们食不果腹。这样的大汉,为何不能谋?”
    “那是因为奸臣当道!”
    “别有什么事情就都推给奸臣,奸臣们抗不起来这么多的锅。没有皇帝的支持,奸臣怎么可能当的了道。”
    王霄笑着给庞统倒酒“在我看来,谁能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,那就是好皇帝。如果做不到,自然就不是。曹丞相也好,刘皇叔也罢。谁能让百姓们过好日子,百姓们就会支持谁。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。”
    黄巾之乱,本质上就是因为大汉让百姓们失望透顶。所以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,掀起了浩大的声势。
    看着木然不语的庞统,王霄笑了起来“我知道,你们这些世家子弟都瞧不起百姓,也不在乎。你们只在乎自家的权势财富,只在乎这天下是否还掌握在你们的手中。所以你们要与曹丞相争斗,哪怕为此死伤无数,也在所不惜。”
    庞统额头落汗,连连否认“不是的,不是这样的。某只是推崇汉室正统,刘皇叔仁义满天下...”
    “他是真的仁义吗?不过是演技在线罢了。至于曹丞相,他只是不想演。你们这些所谓的名士们,搞什么养望等出仕,不也同样是在演戏。”
    庞统捏着拳头,愤怒的瞪着王霄。
    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武力值不够,估计已经是要与王霄拼命了。
    笑容不变的王霄,给庞统倒上酒水。
    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“庞士元,如果你想死。这里山清水秀的很合适做埋骨之地。如果还想活,那以后就好好跟在我身边,看着我是如何改变这天下的。”
    庞统这样的人物,王霄还是挺欣赏的。所以愿意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。
    如果他自己都不愿意抓住机会,那就只能是随他了。
    王霄扣留庞统的事情,自然瞒不过曹操。
    过了几日,曹操找来了王霄,询问他为何要扣留庞统。
    如此做事,会让江东的名士人才们不满的。
    “此乃何物?”王霄没直接回应曹操的询问,而是将一套活字印刷的铜制字模放在了他的面前。
    王霄在案几上排列好板形,在上面刷上墨水,覆上纸张。用规尺一推施加压力,拿起纸张递给了曹操。
    “东临碣石,以观沧海。”
    “水何澹澹,山岛竦峙。”
    “......”
    “这是孤去年征乌桓班师,途经碣石写的观沧海。”
    王霄拱手行礼,随之更换字块重列版形。
    又是一遍操作,再拿起来递给曹操。
    “关东有义士,兴兵讨群凶。”
    “......”
    “白骨露於野,千里无鸡鸣。”
    “生民百遗一,念之断人肠。”
    “这是讨董卓之时所写蒿里行。”
    曹操直接扔下纸张,不顾油墨伸手拿起了阳文反文字模,仔细观看。
    一旁的王霄终于说话了“丞相,此乃活字印刷之术。通过先行制作字模,排列好顺序就可大规模印刷文字书籍。”
    曹操自己排列了一番,按照王霄之前的操作步骤刷了一张。
    果然是一字不差,而且字迹清晰,绝无阅读困难。
    “好!”
    曹丞相用力一拍案几“这个好。有了这个,再也不用担心书不够用了。子建,你有大功。”
    “丞相可知我为何要弄这个?”
    摆弄着手里的字模,曹操坐下询问“说说看。”
    “所谓举荐制度,只能是在那些世家名门的子弟之中寻找人才。他们自抬身价,为家门之利而毁国利。可丞相明知道这些,却也不得不用他们。因为除了他们之外,没有别的选择。”
    眯着眼睛的曹操看着他说“你的意思是,有了这个东西就不用再受制于人了?”
    “世家门名垄断知识,那是因为天下书籍几乎都在他们的手中。寒门子弟哪怕有心上进,却是苦于没有机会。”
    “有了这个活字印刷,就可以大规模复制书籍,以低价出售给寒门子弟学习。只要能坚持数十年,天下将再无世家门名之祸。”
    人与人都是一样的,并没有谁天生就比别人聪明多少。
    有着相似的学习机会,以寒门子弟的庞大基数来说,他们出人才的几率远远高于世家名门。
    坚持几代人的推广与支持,自然也就没了人才匮乏的事情。
    既然事情谁都能做,那所谓的世家名门,也就随之烟消云散。
    曹操也不用再满天下的收罗人才,帮他治理天下。
    沉默了许久,曹操语重心长的说“你这么做,是要和全天下的世家开战。”
    作为现在这种环境下的得利者,世家名门面对王霄这种直接挖根基的行为,必然会发起疯狂反扑。
    断人财路,犹如杀人父母。
    而王霄的做法,不只是断财路,这是连根都给人家挖断了。
    面对曹操的询问,王霄微笑着说。
    “虽千万人吾往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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