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暂时稳住舰鬼了。”苍须在回去的路上,对自己道。
    对于苍须而言,他目前的局面很复杂。
    他得对粥章一方,对舰鬼一方都保持接触,虚以委蛇,暗中谋算,为真正的立场和阵营火中取栗。
    苍须很擅长这种局势,尽管他身上中了两方的手段,他却越来越自信。
    “一切都源自团长大人,是他让我渐渐游刃有余。”
    苍须回想起迷怪岛的种种,又想到这一次的惊险经历,他在告密的边缘徘回挣扎。
    而少年团长之所以能及时出现,是因为神器【美人鱼的童话】导致的传送。
    “这是命运的安排!”
    苍须知道前因后果之后,心中增添了很多对命运的敬畏。
    他回到自己的住所——仍旧是原来的那个简陋窝棚。
    哭风已经到来。
    苍须将他迎进屋内,和他单独详谈了好一会儿。
    哭风为了求生,争分夺秒,雷厉风行。
    他多次提问,苍须回答得有理有据,前后呼应,逻辑完美,并且细节饱满。
    当然,在有一些问题上,苍须又故意回答得模湖,表露出当时紧张、恐惧、无所凭依的心理状态。
    哭风因此大受启发,直言:苍须的这种心理状态,是改信的最佳基石。
    尤其是死亡带来的巨大压力,在这种情况下,反而是一种帮助。
    一番交流后,哭风感觉很有收获,对苍须心生感激之情。
    “如果这一次我能活着回来,必定要给他报答!”
    心里这样想着,哭风也试图给苍须及时回馈:“我走的是尸脉。对于尸脉的传承,很惭愧,我获得的知识可能还比不上你呢。但是作为一名亡灵武者,我对亡灵斗气的使用,有很多的经验。”
    “这些修炼心得是我当下,唯一能拿得出来的报酬了。”
    “不必。”苍须摆手,果断直接拒绝。
    他满怀诚挚地道:“并非是我瞧不起你,我对任何的知识都很感兴趣。但对你而言,哭风,我的同伴,现在你更需要珍惜时间。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,留给自己吧。说不定,在关键时刻,多出来的一分钟甚至一秒钟,是决定生死的关键。”
    这番话让哭风大为感动。
    要知道,此前,哭风可是在鳍灵、小王子的帮助下,针对过苍须的。
    求助苍须之前,哭风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。
    但至始至终,苍须都态度温和,并不只是在舰鬼面前装装样子,是真心为哭风考虑。
    苍须继续道:“之前的事情,算不上什么。如果把你换成我,我也会这样做的。为了生存下去而已。”
    “当然,如果我们活下来,甚至重获自由,你可得好好补偿我!”
    哭风动容。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,压住声音:“这份人情我记下来了,将来必有偿还。”
    哭风不是那种能说会道的人,但从这份简单的回答中,苍须能够感受到他的诚心和决意。
    “你的这个人情,可不会让你轻易偿还掉的。”苍须暗中笑道。
    “说起来,这一次冒险传送回来,真的是做对了。”
    “我在舰鬼这伙人中,彻底打开了局面!”
    按照苍须对哭风的了解,以及苍须的政治手腕,哭风这一次是欠大了。将来必定能够为苍须所用。
    “如此一来,可以让团长大人出手,尽量保下哭风了。”
    在哭风看来,他朝不保夕。
    但在苍须看来,却是另一番局面了。
    生或者死,完全可以借助少年团长之手,进行安排!
    “鳍灵之前的陷害,但因为我现在生还,反而给了我增进感情,突破关系的契机啊。”
    苍须很快平静下来。
    这只是小小的进展而已,在整个计划中,占比太小。
    “我是一位亡灵法师,虽然获得神赐,也通过了粥章的考验,但其他教徒对我的态度仍旧是忌惮、戒备和疏远的。”
    苍须透过简陋窝棚的缝隙,遥望黄金祭坛。
    回想传送回来,接受粥章查验的情景,他的眉头微微皱起。
    他通过了粥章的验证,过程远比他想象中要轻易。但正是这种轻易,让他感到不托底,不踏实。
    “粥章真的信任我吗?”
    “如果真的信任,为什么不主动解除我的封印呢?”
    “或许,我应该主动求见她,向她提出解除封印的要求?”
    苍须忽起一念。
    这是一种刺探的行为。
    下一刻,他就自己否定了这个刺探的危险想法。
    过于莽撞了,不是他的风格。
    最重要的是他和少年团长商量的计划!哪怕他处于封印之中,也不影响计划的推进。
    “没必要过于冒险。”
    “换个角度,我身上的封印,就是取信粥章的最好手段。”
    苍须暗自猜测,或许自己从传送出来后,一举一动都在粥章的严密监控和考察之中呢。
    “嗯,必须要更加谨慎!”
    苍须在窝棚内呆了一小会儿,就推门而出。
    一直以来,亡灵法师们聚集的地方,都被其他魅蓝教徒可以疏离成一个独立区域。
    现在,苍须主动离开这片独立区域,踏足其他区域。
    一路上,他遭遇到了大量的魅蓝教徒。这些海底智慧生命都对他投来质疑、戒备、警告的目光。许多人在角落里对他指指点点,窃窃私语,很不友好。
    一直目睹苍须离去,这些人还在讨论着。
    “真没想到,一位亡灵法师竟然成了教友。”
    “我绝不会不接受他!”
    “这一切都是神明的旨意,我认为,既然他已经获得了神赐,被传送回来,这已经证明了他的内心了。”
    “就算如此,又怎样?难道同一信仰,就不能是敌人了吗?可怜我的儿子,没有回来,呜呜呜,他一个卑劣的亡灵,居然回来了!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苍须主动离开住所,是为了寻找青信。
    关于青信的位置,他也知道,就在人族海盗那一块儿。
    “说起来,青信明明是在幽灵船上被俘虏的。但是关押的时候,却被粥章安排在了人族海盗这里。再想想她之前让我们选人出来参加传送血祭,粥章这个魅蓝大主教,还真的很有恶趣味。”
    苍须感觉粥章对待他们这批俘虏,就像是孩童对待蚂蚁一样随意拨弄。
    “粥章依仗着神术、法术兼修,尤其是欺瞒神术,的确有傲视我们的资本。但她这样的心性是否有利用的地方呢?”
    苍须正思考的时候,就在半路上撞见了青信。
    粥章并不禁亡灵法师的行动,当然对人族俘虏们也是如此。
    反正这些俘虏的身上都有双重封印,粥章并不担心他们弄出什么动静。
    青信看到苍须,脸上顿时浮现惊喜之色,唤道:“须痂法师,我正要找你。”
    和哭风的动机一样,她寻找苍须,也是为了获取苍须此次改信的成功经验。
    事实上,青信的心理压力比哭风还要大。
    因为按照目前的规则,第二次传送血迹几乎一定就是她了。
    苍须微笑着点头:“我这一次侥幸成功,也正要找你,因为我想我这次的经验,或许对你有所帮助。”
    青信顿时流露出感动之色,狠狠点头,眼眶都有些泛红了。
    这段时间,她真的太难了。
    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境遇,她在双眼岛的时候,绝对不会答应紫蒂,和后者一道离开!
    对青信而言,苍须是她的救命稻草。
    但其实,她完全不需要担心。
    俘虏当中,最安全的可能就是她了。团长少年就藏身在深海怪鱼号中呢,看在心上人紫蒂的份上,他就不会允许青信出事!
    至于苍须,他身上不只有双重封印,还有舰鬼布置的致命暗门,虽然见过了鱼人少年,但实际上,他仍旧在钢丝绳上行走。
    苍须对青信交代的说辞,和他对哭风讲诉的差不多。
    他这样同等对待,主要是考虑到自己被粥章等人暗中监控,所以选择一视同仁的行动,来表明自己已经竭尽所能。
    而这种帮助伙伴的行为,彰显了他的情义,突出了亡灵和生灵的共同点。增加他和粥章等人的共情,即是增加粥章对他的信任。
    和青信分别之后,苍须回到了自己的住所,表明上开始了祷告,暗地里则在伪造记忆。
    之所以不继续行动,是因为苍须还得考虑舰鬼的感受。
    明明之前,苍须向舰鬼保证,自己会全力以赴地来伪造记忆的。但离开之后,苍须就四处晃悠,找他人交涉,这算怎么回事?
    这无疑会大大破坏自己在舰鬼心中的印象。
    “再者,小王子不会见我。他之前被愧疚的情绪折磨,现在看我一眼,都很难为情。”
    “鳍灵……之前发生的事情,已经大大破坏了我和她的关系。就算我主动示好,她也会疑神疑鬼。”
    “事实上,她的存在另有妙用。”
    “我可以营造出自己和她的对立关系,挑明矛盾,可以让舰鬼对我的更放心,让他误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。”
    “借助传送血祭,团长可以俘虏这些亡灵,甚至是舰鬼。”
    “等我教职提升,能够操控神器【美人鱼的童话】传送离开,紫藤商会的力量会让舰鬼敬畏,让亡灵正统正视。”
    “而我今后和舰鬼这伙人的关系,也会得到极大的改善!”
    苍须目光长远,已经在为将来的关系做谋算和行动了。
    围绕苍须的关系相当复杂。
    苍须需要扮演好两种身份,一个是魅蓝信徒,第二个则是亡灵法师。
    他需要将这个两个身份做到恰到好处的平衡,在两方势力之间不断周旋,然后推进自己人的真正计划。
    而在幸存者当中,没有比他更适合这个艰巨的任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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