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卓回了房间,下意识的锁上门,也不开灯,就这么静静坐在黑暗里。
    一定是有哪里出了错。
    疯了吗?
    几分钟前她还在和刘知雨笑闹,她不明白。
    刘知雨眼里的东西她并不陌生,他刚才几乎是有些挑衅的在看她。
    没开空调,她周身都在发抖,不知道是被冷的,还是被吓的。
    她以为她足够了解刘知雨了,可就在刚刚,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:那不是刘知雨,是另外一个人。
    她开始条分缕析的往回想,最近的一次是那天夜晚的互相坦白,说实话,那次谈话对陈卓的意义是非凡的,她以前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那些事,难以启齿。
    那些记忆就像耻辱柱一样被牢牢钉在她的脑子里,这么多年她一直都被困住,忘不了走不出,她以为它们会慢慢腐烂,蒸发掉,只是需要一点时间。
    是刘知雨,是他把她从那滩泥里拔了出来,是他告诉她不要往回看,要往前走。她第一次意识到,原来自己是可以主动从沼泽里浮出来的,之前的那些年,她一直觉得自己深陷在沼泽里,快要被淹到脖颈了,和赵杨的争吵更令她往下沉坠,在她快要窒息了的时候,是刘知雨救了她。
    但是,怎么能是他呢。
    刘知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?这么一询问,那个“新的”刘知雨开始慢慢浮现在她眼前。
    再往前就是每周一次的电话,一些英语问题,他发过来的一些意味不明的照片——能看出来很多时候就是他随手拍的,有时候是阳光,是挤满人的十字路口,是陈妈妈做的饭菜,是她养的多肉上滴下来的一滴水珠。
    再有就是那次旅途中他提醒她要“戴套”,还有的话,就是暑假那次莫名其妙的冷战了。
    陈卓浑身发冷,她有些恍惚的想道,原来是这样。
    站在终点往回看,一切原本觉得疑惑的时间点,统统都有了答案。
    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意识到?
    那些她原本以为的小孩脾气,带刺的话语,复杂而欲言又止的眼神,伤感的神情。
    是偶然的冲动吗?陈卓有点绝望的在说服自己,但潜意识告诉她,不是偶然,是蓄谋已久,是长期蛰伏——是连她都无法确切起点在何处的一段长长的山路。
    她突然明白了那些和刘知雨笑闹时他突然之间的冷淡,也明白了他以沉默对自己无声的推搡,他曾经推开过、警告过她,是她,毫无顾忌,颇不谨慎的一直在逼近他。
    陈卓绝望的往后一倒,囫囵身蜷缩在床上。
    *
    父母看到陈卓房里灯黑着,以为她旅途劳顿,早早睡了,就都没来打扰她。
    陈卓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床上,她的闹钟秒针滴答滴答走动着,她一声声在心里默念,跟着数,脑子里是一片浆糊。
    不想动弹,她连按开台灯的力气都没有。
    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听到刘知雨那边的阳台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,然后就是他刻意放轻的拐杖声,一步,两步,移动到她这边的阳台门前。
    她听到他沉默了很久,她想让他回去,她想,他站一会儿就走了,她这么期待着。
    可是刘知雨推开门,走了进来。
    他的腿能站这么久吗?
    陈卓在想。
    她无声无息的和黑暗混杂在一起,刘知雨走进来,眼睛适应了黑暗,依稀看到她躺在床上。
    他慢慢一步步挪过去,拐杖点在地上的声音一下一下砸在陈卓心脏上。
    他在她身边坐下了。
    熟悉的场景,以往的无数个争吵后的夜晚,他都是这样以这样沉默的靠近,来换取第二天的和平。
    这次不行了,小雨。陈卓有点悲哀的想,这次真的不行了。
    她努力攒起力气,翻身坐起来,她明白她今晚避无可避,无法找到外援,实质上她也并不害怕,她甚至明确的知道刘知雨会来,她一直在等着他。
    她没办法逃跑,山一样的障碍阻在她面前,她只是不知道该穿山而过,还是愚公移山,慢慢搬空它。
    刘知雨要按开灯,陈卓拦住他:“别开灯。”
    她抓住他的衣袖,他毫不意外的反手抓住她,她马上要缩回手,要往后躲,刘知雨欺身上来,他们的脸离得很近,互相都在打量对方。
    陈卓一向知道刘知雨力气大,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,如果他真的想抓住你,会是一种怎样的禁锢感。
    他们像困在一只笼子里的两头野兽,喘着粗气,互相盘踞在一侧,对视着,都在思忖下一次的进攻时机。
    陈卓绝望的眼神刺痛了他,她说:“这样不行。”
    刘知雨慢慢靠近她,他的眼神一寸寸逡巡过她的脸庞,即使在黑暗里他也知道她此刻的苍白和红晕。
    一只野兽逼近了,另一只伏下身子往黑暗里退了几步,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。
    倏然之间,一只进攻了。
    他俯下身,毫不犹豫的噬咬住她,不同于那个在卫生间的浅淡的触碰,他这次霸道坚决,像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要害,一击即中。
    他舔舐着她,有些不得要领,刮得她发痛。
    他整个人现在就像是一把刀,唇舌为刃,一寸寸把她割开来,她几乎感到唇间滴下了淋漓的鲜血。
    她吃力地推开他,扇了他一巴掌,打在他耳侧,不重。刘知雨愣了一下,变本加厉的压过来,把她按嵌在柔软的枕头里,更加凌厉的咬噬舔吻。
    这就是刘知雨,陈卓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这一点,他身上的气味熟悉宁静,可是他的动作、神态、眼神,都是她所知道的他——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很强势的性格,不顾一切,没有多少束缚,也不受约束,随心而往,我行我素。那个在她的意识里的“新的”刘知雨和“旧的”刘知雨此时此刻合二为一,她想,原来他还是他。
    两只野兽厮杀起来。
    陈卓没多大劲,只是她在不断的挣扎,粗重的呼吸声交错起伏,黑暗里都是衣服摩擦的声音,和唇齿之间润泽的水声。
    激吻成为了一场困兽之斗。
    她从来没有如此不顾体面的挣扎过,刘知雨手劲大的可怕,他一只手攥住她两只手腕举过头顶,他腿脚不便,正好给了她可乘之机,她曲起膝盖顶在他的小腹上,下狠心一顶,刘知雨被她伶仃的膝盖骨顶得反胃,拐杖啪嗒一声倒在床边,他干脆拿另一条腿压住陈卓的膝盖,她像条鱼一样被压住发力点,被他困在床上动弹不得。
    他受伤的那条腿一下一下涨得发痛,腿部有一根神经好像一路连进了脑子里,那根神经一跳一跳的发出阵痛。
    陈卓被他像夏天那次打闹一样原模原样的压在床上时,她居然还分神嘲笑了自己一番,她终于明白了刘知雨那时候的阴晴不定。她嘲笑自己那个时候怎么就跟个弱智一样,丝毫没有察觉到刘知雨的反常。
    男生和女生的体力差距她到今天才身体力行的终于了解,她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,他的唇一直没有离开过她,她感受到他刚刚刷过牙的味道浮沉在她嘴里,她努力的用舌尖去推搡他的闯入,反而让他好像找到了新乐趣,他不停的吮她,舔她,像个迷困在沙漠里渴极了的孩子,黑暗里发出的啧啧水声让她羞愤不已。
    陈卓一狠心,咬了他,她感觉到唇齿间的铁锈味慢慢满溢,他也只是哼了一声,反而缓慢地把流出的血渡给她。
    黑暗中两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对方,刘知雨眼里是她熟悉又陌生的压抑情愫,他依然不放开她,但是慢慢温柔下来,他几乎是有些爱怜又依赖的在吻她了。
    陈卓一动不动,被他揽在胸前,他细密的啄吻她,吻她的唇,她的眼,她的鬓角,她的睫毛,她的鼻尖。
    他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,他用手指摩挲着她腻滑的皮肤,拇指一寸寸抚过她的下颌、耳垂。他擦掉她无声中淌下的眼泪,越擦越多,他叹息着,吻上去,尝到又咸又涩的滋味。
    他在她耳边喃喃不断的说:“我好爱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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