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头重重一摁,刚想着要不随便在车里睡一晚算了,就听见车窗外叩叩叩的响起来。
    “靳哥还没走啊?”昆洋领着两个小弟站在外边,赔笑问:“晚上回家看小太子不?”
    “小太子跟他妈一条心,目前还不大待见他老子。”靳炎问:“你们上哪儿去?”
    “有个朋友新开了家酒吧,就在转弯酒吧一条街上,我带几个人过去给他捧捧场。靳哥要来不?您要是来我就包全场,咱们好好乐一乐。”
    乐个屁,媳妇都不要老子了。
    靳炎这么想着,心里又突然生了股狠劲儿,觉得你蒋衾都出去勾搭小白脸儿了,老子凭什么在这一个人躲着黯然销魂,跟没了蛋的杨过似的?
    老子就该呼朋唤友前簇后拥的出去找乐子,一个电话招十几个小艺人轮番陪着花天酒地!老子又不是林黛玉,躲在这里哭个屁啊哭,哭成渣了媳妇也不见得回心转意啊!
    “走!”靳炎自暴自弃说:“哥今天给你们当司机,上车!”
    昆洋跟靳炎不同——靳炎主要还是白道上的人物,踩一脚黑的也不过是家里有些老关系,外带娱乐圈里免不了要点关系背景。昆洋就是完全的混混头儿了,开古玩店是纯粹玩票,手底下带着一帮人马,早些年还跟人出去械斗抢地盘收保护费。
    所以昆洋的朋友都是那个调调,酒吧刚开就招来一批男女公关,开业前三天把市里有头有脸吃皇粮的全请了个遍。
    靳炎一进门酒吧老板就哈哈大笑的迎过来了:“哟,靳哥!靳哥可是稀客,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两杯!——立军大乐快去把小姑娘们都打扮齐整了叫出来,谁能攀上靳哥这一大贵人,我明天就给她封个厚厚的红包!”
    靳炎一边被身材火爆的迎宾小姐领去包厢,一边微笑问:“最近节气不好,生意怎么样?”
    “嗨,赔本赚吆喝呗。朋友过来给我捧场,总不能赚朋友的钱对吧。靳哥最近如何?”
    靳炎摆手不语。
    “靳哥,过度谦虚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啊。大伙儿都知道你投资那个电影马上就上映了,前几天我还听人说电影院门口放老大一副海报呢,名导段寒之亲自执导!全明星阵容演绎!跟你说啊靳哥,咱们这的小姑娘们等你来可等疯了,你要是看哪个好,也给提携露个脸儿,咱一辈子都不忘你的大恩大德!”
    周围人都笑起来,几个穿着暴露的侍应小姐也笑得花枝乱颤。
    靳炎敷衍的问:“是吗?”神色间摆明了不当回事。
    早些年他还年轻气盛的时候,听到这话就有点免不了的自得,然而男人一旦过了三十,心态整个就不一样了,现在他对这些虚的东西已经完全淡定了。
    这酒吧不愧是本市三教九流的最新集中地,没过一会包厢里就来了十几个环肥燕瘦一应俱全的女孩子,有的清纯无暇如同白莲花,有的身材火辣好比黑玫瑰,而且还都相当有职业素质,来了也不往人身上贴,只各自热情的向老主顾打招呼切水果。
    靳炎手底下一众女艺人,牛鬼蛇神见多了,哪把她们当回事,只懒懒的坐在一边。酒吧老板察言观色,一拍大腿笑道:“靳哥肯定是想看看新鲜货,正巧我这有几个绝佳的孩子——来,这就给您叫上来!”
    说着起身亲自走出去,过了一根烟功夫,果然带来三四个十几岁花颜雪肤的小男孩。
    昆洋一看乐了:“哎呀我去,你这真他娘的什么都有!过来给哥看看这小脸儿,哎哟喂……你上哪儿找来的这么些好货色?”
    老板哈哈大笑,又推搡那几个小男孩:“去,去给靳哥点个烟!”
    靳炎只微笑不说话。
    这几个男孩确实漂亮,走的都是中性路线,看上去跟美貌少女几乎没什么区别。尤其里边有两个五官特别好的,比蒋衾都高出一码子来。
    然而靳炎对这些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并不如何感兴趣,心里甚至微微有点膈应。
    酒吧老板看他还是不动心,就有点急了,使眼色叫一个最漂亮的男孩主动上去点烟。那小男孩也爽快,伸手抽了根大中华,放在自己嘴边点燃了,羞答答凑过去问:“靳哥来一根?”
    靳炎正懒得理他,突然抬眼一瞥,顿时愣住了。
    那小男孩不知道怎么回事,问:“——靳哥?”
    靳炎心里有些恍惚,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在想什么,仿佛有些悲伤,悲伤里又透出苦涩的可笑。
    ——这小男孩的模样,竟和蒋衾年轻时十足十的像!
    “靳哥?”小男孩进退不得,尴尬问:“您怎么了,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?”
    “……你叫什么名字?”
    “我、我叫温文,”小男孩忙补上一句:“您也可以叫我文文。”
    靳炎默然点头,接过烟抽了一口,说:“——你留下。”
    文文眉梢一动,神色间透出十足的欢喜来,高高兴兴用牙签穿了一块西瓜送到靳炎嘴边。
    他殷勤的样子就跟蒋衾完全不同了。蒋衾总给人一种万事在握又不动声色的感觉,什么都知道,却又什么都不说,你犯错了他就默默的改过来,也不责备,也不生气,冷淡却从不发火。靳炎跟他生活了这么多年,却从来都摸不透他。
    这是靳炎最讨厌他的一点。
    闲着没事的时候他也寻思,如果蒋衾能像其他人一样主动、殷勤、柔情似水,那又该是怎样的光景。然而不论怎么寻思,他都无法想象蒋衾这么高高在上的人俯下身来是什么样。
    他有时候发狠,觉得对蒋衾就该暴力一下,然而有时又觉得蒋衾就该这样,不然就不是那个被他搁在心里十几年的蒋衾了。
    靳炎透过烟雾看着人声鼎沸的豪华包厢,突然觉得很伤感。
    “靳哥心里有事?”文文小心翼翼问:“您要是觉得烦,我陪您喝两杯怎么样?”
    这小子察言观色的本事有,就是太不会说话了。靳炎觉得好笑,便反问:“你觉得我在烦什么呢?”
    文文不好意思道:“您这样贵人的心思哪是我能猜到的,肯定是生意上的大事吧。”
    “嗯,不对。”
    “那……那是朋友圈儿里的事?我看这里来来去去的老板们人际关系都特别多,今天跟这个好明天又跟那个好,算盘打得比什么都精明,要我肯定应付不来。”
    “也不对。”
    文文讪然道:“那我就不知道了。靳哥别怪我,我见识少,老板也经常说我呢。”
    靳炎一笑,长叹道:“——见识少才好啊!”
    这话没头没脑的也没法接,文文只能陪笑坐在边上,突然又听他问:“你今年多大?”
    “哦,过年刚满十七,不过看着脸嫩罢了。老板说要是有新主顾问起就说十六,不过您是咱们老板的老朋友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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