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夜三更,路逢喜队?
    这事蹊跷啊。
    这都什么年代了,哪还有八抬的红妆大轿啊。就算是乡下,就算是僻壤,至少也得坐个汽车吧。
    再说了,这可是三更半夜的,谁家娶.亲会选这个时辰啊。
    送亲吧?有点早。迎亲归来吧?又太晚了点。
    除非……除非阴阳婚。
    以前在阳间的时候,我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事。
    总的说来,一共分为三种。
    死者和死者配的,那叫骨.婚,把尸骨或者骨灰合葬。
    死者和活男配的,那叫败阴.昏;而死者和活女配的,则叫败阳婚。
    眼前这场景,多少有点这意思。
    但又不完全一样。
    这么说吧,一般过去的习俗,往往都是由阴阳先生一人操办,什么唢呐、笙竽,什么红男绿女,根本都不需要。阴阳先生夹着几个纸扎人,背着一个纸轿子,什么事都办了。即便是有那种讲究的大家族,也无非会雇佣几个和尚或者道士,念一通经文。
    可眼前可不是闹着玩的,除了前面打灯的活人“先生”外,后面抬轿的,笙鼓乐队咿咿呀呀的都是活人。
    活人死人这点我还是判断的出来的,尽管他们的脸上都像是唱戏的一样,画上了黑白丑装,可他们一边走一边还能呼出白气,这足以说明,这些人都是活人。
    活人半夜送轿够诡异了吧?
    关键是,那红轿子上,又贴了两个白花,轿子顶上还栓了一只死鱼。
    死鱼在过去的葬礼上倒是常见,寓意着死后余生。
    这玩意出现在饺子顶上,有什么讲究我可就说不清楚了。
    看着这个怪异的队伍,我心生奇怪,毕竟,这是药王谷的地盘,说白了,也是小毒王后人居住之地,我必须得弄清楚。
    所以,我不动声色,没有声张,就跟在队伍的后面。
    “生人回避,万物安息,阴阳连理,皆大欢喜。”前面扛灯的阴阳先生忽然大喊一声。
    这队伍里的唢呐便开始尖锐的吹响起来。
    这些家伙,神色慌张,明明个个也吓得要命,可他们的脸上却还戴着一幅幅僵硬的笑容。就好像在提防着周围窥视的眼睛,演戏给谁看一样。
    更搞笑的是轿子旁的那对童男童女,分明是两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。
    看上画着红脸蛋,头上扎着小揪揪辫子,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,双脚哆哆嗦嗦,估计兜里都揣着速效救心丸呢,否则,也不敢参加这场合啊……
    “吃糖,大家吃糖。”童女老太太讪讪地笑着,将手里小篮子里的糖块抓出来,装模作样地撒向了山路两侧。
    而那满脸褶的童男则嘻嘻笑着朝周围嘀咕道:“一人做事一人当,这丫头自愿来给诸位解气来了,我们劝都劝不住,那个啥……以后都是一家人了,还请别在叨扰村子……”
    我看了看四周,鸦雀无声,连只耗子都没有,更别说鬼魂了,不知道这些家伙在和谁客套。
    就这么一路跟过来,直到轿子停在了一座小土丘前。
    一开始,我还真以为这就是一个土丘,后来看见前面有个一人多高的墓碑,还有一个拴马桩,我才明白过来,这是过去大户人家的坟丘。
    只不过,代代填土,代代祭拜,小坟包逐渐成了小土丘,上面被草木遮盖,不明白而已。
    我看了看这大坟的风水,还真看出点端倪来。
    这是有名的白虎抱金球冢。
    东面开阔,西面为山,山下有谷,谷呈玉珏状,小口大肚,能容四方来财。这墓地,十门九凶,唯有一大优势,那就是滋养后辈之财。把人埋在这里,后辈非富即贵,不过,相应的,也有缺点,那就是可能这个家族每六年必死一个人,而且,这墓主不会往生投胎。
    刚才说了,这叫白虎抱金球,既然地相为虎,地气属阴,所以,遇水成戾。碰上了五行为水的年头,可能会闹祟气,也就是所谓的不干净——闹鬼。
    我掐算了一下,巧了,阳间今年正好是水年。
    水年一共有丙子丁丑涧下水、甲寅乙卯大溪水、壬辰癸巳长流水、丙午丁未天河水、甲申乙酉泉中水、壬戌癸亥大海六种。而今年偏偏是丙子丁丑涧下水年,乱土之祸。可能这坟里的家伙,还真不安生。
    轿子被抬到坟前十余米的地方,众人说什么也不往前走了。
    前面的所谓的阴阳先生将挑灯颤颤巍巍立在坟前,然后点头哈腰一番,回到轿子边,小声道:“妮儿啊,别怪乡亲们,这都是你家的命数。你祖辈得到债,也只能你来还。放心,你在这挺一晚上,等人家把气消了,我们明天早上来接你。要是你还活着,那你以后就自由了,要是死了捏,叔伯爷们们也不会亏待你,村里还有一口柏树老棺材,就算是你的嫁妆了。”
    说完,这家伙把一包黄表纸和红裱纸拿来了出来。
    黄表纸在坟前点着了,红表纸则在轿子前面点着了。
    众人看着那跳动的火苗,一个个小脸紧张极了,吹喇叭的调子都跑偏了,百鸟朝凤吹成了步步高……
    就在这时候,轿子晃动了一下。
    与此同时,坟前忽然呼的一下,卷起了一股风,哗啦一下,将饺子前面的红裱纸吹到天上去了。
    这抬轿子的众人顿时慌了,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转过了身,撒丫子就跑,那阴阳先生岁数不小了,可鞋子都跑丢了,冠绝人群,冲在在前边……
    一时间,刚才还吹吹打打热闹的坟前,一下子冷清了下来。
    呜呜……
    风声摇曳,坟包上的草木哗啦啦的像个不停。
    “咚咚咚!”
    如同半夜有啄木鸟在啄木头,就看见那墓碑后面的一块土皮缓缓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黑洞,接着,一张白森森的脸从泥巴里钻了出来……
    这张脸,毫无血色,关键还棱棱角角,一瞧就知道,这虽然是个小鬼,可不是轮回鬼,应该是个纸扎人。
    这小东西从泥土里翻出来,两手短端着脖子,将歪歪斜斜的脑袋嘎吱吱扭正过来,然后嘻嘻笑着走到了棺材前,那模样,就像是皮影人一般。
    “小娘子,我替山主来请你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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